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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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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婉早晨起來,就有丫鬟給她送來花蜜水,她喝了一口以後,下床站在那裏,讓丫鬟伺候她梳洗,然後有兩個丫鬟輪流送衣服來給她看,這是她在入府之前,薛宸就命人裁好的新衣,一共三十六套,各種花樣顏色款式應有盡有,薛婉嬌氣十足的選了一套粉色革絲繡牡丹花的襖裙,顏色鮮亮,款式漂亮。

丫鬟正要送上來,卻聽一旁正伺候薛婉梳頭的丫鬟柏翠說道:

“二小姐,不能穿這套。”

薛婉正對著鏡子擦胭脂,聽柏翠這麽說了,也沒在意,隨口問道:“為什麽不能穿?”

柏翠停下動作,彎下腰在薛婉耳旁說了一句:

“太太過世一年多,大小姐還在孝期內,二小姐不能穿的這樣艷麗,大小姐看見了會不高興的。”

薛婉一下子就把手裏的胭脂砸在了梳妝臺上,一把奪過了柏翠手裏的梳子,也重重拍在臺上,然後兩只眼睛瞪得圓圓,瞪的柏翠都不敢擡眼,局促的站在那裏。

她真是好心提醒二小姐的,府裏太太過世一年,大小姐三年重孝,二小姐於情於禮都不該打扮的太過鮮艷才對。

薛婉見柏翠還是有些懼怕她的,心裏有些得意,輕蔑的撇了撇嘴,她如今也是小姐了,這些人都是伺候她的,哪裏敢和她頂撞,想著她初來乍到,若是連個丫鬟都制不住的話,今後豈不是要被這些下人騎到頭上撒野?

冷下神情,指了指門外,冷聲對柏翠說道:

“主子的事,哪裏輪到你這個奴婢多嘴。去門外跪著,我不讓起來,你就不許起來。”

柏翠暗叫自己倒黴,早知道就不多嘴,原本是想在二小姐面前多點體面,可如今二小姐根本不領情,她倒枉做了好人,讓二小姐幹脆拿她來立威,成了那個殺雞儆猴的雞。

柏翠心裏嘀咕,可也不敢真的頂撞二小姐,對薛婉屈膝行了禮之後,就乖乖的往門外走去,薛婉看著她順從的背影,突然又叫住了她,柏翠以為二小姐開恩,正要謝恩,卻聽二小姐對旁邊的鶯歌說道:

“去把凈房裏的踩腳珠子拿來,讓她墊著那個跪。”

柏翠立刻面色慘白。

踩腳珠子全都是竹子做的,跪在上頭若時候長了,她這腿只怕就廢了,當場跪下來求饒,給薛婉磕頭:“二小姐饒了我吧,奴婢多嘴,奴婢下回再也不敢多說了。”

鶯歌也有些猶豫,想等柏翠求了饒,看薛婉會不會收回成命的,誰知道薛婉根本不聽柏翠的話,一拍桌子,對鶯歌瞪眼道:

“還不快去!你也想跟著她一起跪嗎?”

鶯歌哪裏敢耽擱,去了凈房裏去了踩腳用的珠子板,送到柏翠手上,看著她苦著臉跪到門外,那膝蓋跪在珠子上,她看著都覺得心疼。

可二小姐是個無心的,小小年紀,整治人的手段卻很毒辣,她是不敢給柏翠求饒了,生怕把自己也給搭進去。

薛婉最後還是換上了那套艷麗的衣裳,對著鏡子轉了好幾圈,都覺得自己漂亮的像個小仙女般,然後就走出院子,去西跨院找她娘一起用早飯,順便告訴她,自己今日有多威風。

可她一踏進徐素娥的院子,與她打了一個照面,徐素娥的就迎上來,不等她開口,就訓道:

“你怎麽穿成這樣?快回去換了。”

薛婉看著自家娘親,不明所以的低頭看了看,說道:

“娘,我穿這個不好看嗎?我覺得挺好看的。”

徐素娥深吸一口氣,將薛婉推出門,說道:“好看也不能穿,你身邊伺候的人怎麽回事,這種衣服也拿來給你穿,要是給你爹看見,那還得了?”

薛婉不懂她娘為什麽這麽緊張,拌嘴道:“看見又怎麽樣?”轉念一想,又狡黠道:“這些衣服都是薛宸送來的,要是爹罵我,我就說是薛宸讓我穿的。”

徐素娥簡直想要掐死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兒,說道:“大小姐是讓人給你準備的四季各色常服,你這鮮亮的衣服是她逼著你穿的嗎?你自己就沒個腦子我再說一遍,趕緊回去換件素色的。”

不等薛婉說話,就被徐素娥推了出去,薛婉吃了個閉門羹,有點委屈,自己連早飯都沒吃,就過來給娘請安,誰知道娘卻不領情,正心情不好,走在回海棠苑的回廊上,就有一個穿著紅衣的丫鬟迎面走來,規規矩矩的給薛婉行了禮,說道:

“二小姐,這是大小姐請來的管教媽媽,姓樊,今後她就跟您一起住在海棠苑裏,您有什麽不懂的,都可以問她。”

薛婉蹙眉,她知道這個紅衣丫鬟是薛宸身邊的,叫什麽衾鳳,看見她就覺得看見了薛宸,擡眼看了看她身後那看起來一絲不茍的婦人,也沒說什麽,點了點頭之後,衾鳳就對她行禮,說道:

“人我已經給二小姐送來了,奴婢這就回去跟大小姐覆命去了。”

薛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,直到轉過角,看不見人了,她才將樊媽媽上下打量一番,也不做評價,繼續擡腳往前走,嘴裏說著:

“跟上吧,回去換衣服,換好了還來我娘這裏吃早飯。”

樊媽媽一步一步跟在薛婉身後,身姿幾乎都看不出搖晃,面上表情也十分恭謹到位,用不高不低,不卑不亢的聲音對薛婉說道:

“二小姐說錯了,您應該稱呼徐氏為一姨娘,您的娘親是太太,一年前已經去世了。”

薛婉停下腳步,難以置信的轉頭看了看樊媽媽,語氣兇巴巴的說道:“你敢咒我娘死了?信不信我讓我爹打你板子,抽的你滿地找牙?”

樊媽媽處變不驚,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,語氣都聽不出絲毫起伏,規規矩矩的說道:

“二小姐又錯了,您的母親是已故的太太,西跨院中住的只是生你的姨娘,她是妾侍的身份,二小姐尊貴,如何能時常來姨娘這裏,這不合規矩。”

薛婉蹙眉叫道:“我說話你聽不懂是不是?信不信我現在就叫人打你?”

樊媽媽依舊穩如泰山,薛婉原本就比她矮很多,樊媽媽這種不動聲色的樣子給了她不少壓力,竟然擡手就要去抽樊媽媽耳刮子,被樊媽媽擡起一手給擋開了,說道:

“二小姐錯上加錯,我是大小姐請入府的,可不是你的奴婢,大小姐命我來教二小姐規矩,二小姐學也得學,不學也得學,總不能由著二小姐拿外頭姨娘教的做派來做薛家的正牌小姐吧。二小姐先前對我動了手,這就是大錯,我身為管教媽媽,自然有管教小姐的權利,剛才那一回,就當是二小姐不懂,下回若是再這樣莽撞,就別怪我打小姐你的手板子了。”

薛婉難以自信的看著這個樊媽媽,從她泰山般淡定自若的神情中她也看出來,她說的不是假話,並且如果她再敢動手,這個女人一定會履行諾言,出手教訓她的。

想到薛宸那張平靜又美麗的臉,沒想到她竟然用這種方法來折辱自己,可是,她初來乍到,這府裏的事情懂得也沒有薛宸多,現在為了這個管教媽媽去跟薛宸鬧起來的話,她一定占不了什麽便宜,說不定還要吃虧。

好漢不吃眼前虧,薛婉決定先忍一忍,等到今後她和她娘在府裏站穩了腳,到時候再收拾那個沒娘的薛宸好了。

這麽一番深思熟慮之後,薛婉才憤憤的對樊媽媽一跺腳,轉身就帶著丫鬟往海棠苑走去。

幾日之後,胡書家的來稟報海棠苑的事情,將這段日子薛婉與樊媽媽如何對決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,說的惟妙惟肖,就好像自己也親自參與了一般,衾鳳和枕鴛都聽得入神。

末了薛宸卻只是點點頭,淡淡的說了一聲:

“知道了。”

胡書家的退下之後,薛宸也沒說什麽就去了繡房。

薛婉和薛雷已經進府,成了薛家的子孫,那麽薛宸作為嫡長女,就有義務教導他們,這教導的意思,並不是說要和他們為難,是想他們真的能多懂一些規矩,畢竟他們就算是庶子庶女,今後也是要走出薛家,在眾人面前亮相的,若是一副市井做派,那丟的便是薛家的臉面。

而薛宸只是做了她嫡長女應該要做的事情,管教媽媽請了,薛婉能學多少,今後會變成什麽樣子,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。

樊媽媽不管嚴厲不嚴厲,在教導規矩這方面還是可以的,薛婉只要肯學,將來對她只有好處。

四月初的時候,廷威將軍府開門做齋,薛宸早早就請示了薛雲濤,問他要不要將薛婉和薛雷一同帶去,薛雲濤也不想太委屈庶子庶女,讓別人以為他們是見不得人的,所以,就同意了。

做齋當日,韓家派來了一輛馬車,將薛宸和薛婉早早就接入了將軍府,薛雷是男孩子,直接由薛雲濤帶去,薛宸來了之後,沒想到趙氏今日也來幫忙招呼客人,薛繡自然隨行,還有薛柔也來了,韓鈺今日穿的是一身純白素服,頭上戴著一頂紅帽子,看起來有些滑稽,可沒等薛繡取笑她,所有人來的孩子手中就都多了一頂這樣的帽子,都快說出口的話,又被薛繡給咽了回去,和薛宸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,就跟著韓鈺去了內院休息。

韓鈺向來口無遮攔,把其他人安頓好了,就拉著薛繡和薛宸入了內,指了指外頭,對薛繡問道:

“你娘怎麽會把薛柔和薛蓮也帶來?”

薛宸帶弟妹來是應該的,可薛繡本來就和韓鈺差了一層關系,薛柔和薛蓮就更加差的遠了。

薛繡無奈的聳聳肩,沒有正面回答韓鈺的話,倒是薛宸好心的說了一句替韓鈺解惑。

“柔姐姐今年十三了。”

十三歲,雖然說親還太早,但也有著急的人家就可以開始物色了。薛柔是庶女,西府也不想多留她幾年,所以趙氏才才會把薛柔帶在身邊一同前來。

廷威將軍雖不是那一等官職,但是他為國盡忠,浩氣長存,三年做齋,自然有敬佩他的官員攜子前來祭奠。

☆、29|28|||家

韓鈺聽了薛宸的話之後,也了然大悟,點頭說道:

“哦,原來是這麽回事。”然後又看了看坐在外室與薛柔正說著話的薛婉,對薛宸問道:“你家那個庶妹怎麽樣?我聽說她娘不是個安分的,野心大著呢。”

薛宸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,說道:

“一個姨娘罷了。”

韓鈺還想再問點什麽,卻被薛繡阻止了,說道:“哎呀,我說你這麽個小姑娘,怎麽跟個小八婆似的,問起問題來還沒個完了?”

這話就成功的轉移了韓鈺的視線,盯著薛繡說道:

“說我是八婆,好啊,那我倒要問問繡姐姐你了,你今年也十三了,趙家伯母可曾想替你定下什麽人家呀?”

薛繡佯作就要上來敲打韓鈺,韓鈺給躲到了薛宸身後,探出腦袋對薛繡吐了吐舌,薛繡打不到她,只好口頭反抗:

“好你個牙尖嘴利的,看我待會兒去告訴你娘知道。”

韓鈺立刻繳械:“哎呀,千萬不要!好姐姐,我錯了還不行嗎?”

正鬧的時候,外頭就有人來傳話,說是東府的老夫人親自來了,已經入了正門,往後堂走去。

薛宸薛繡一聽老夫人來了,對視一眼,就收拾了笑意,端端莊莊的走了出去,喊了薛柔,薛婉,薛蓮,還有兩個韓鈺的堂姐妹一同往後堂走去。

進去的時候,老夫人已經坐在了上首黃花梨的椅子上,與韓家的老夫人手牽手說著話,韓老夫人眼眶濕潤,一看就知道是想起了她年紀輕輕就戰死的兒子,寧氏就在旁安慰著,薛氏也是紅了眼眶,伏在一旁暗自垂淚。

幾個姑娘進了門之後,滿室的哀戚才稍稍停歇,薛氏掖了掖眼角的淚水,對薛宸招了招手,說道:

“今日姑母招呼不周,宸姐兒千萬別忘心裏去啊。”

薛宸抽出自己幹凈的帕子,給薛氏擦了擦面頰上的淚痕,說道:“姑母說這話就是還把宸姐兒當孩子,我都十二了,您才是,別再哭了,姑父泉下有知也一定不希望姑母時常哭泣的。”

薛氏聽了這番真摯的感言,只覺得鼻頭再次酸楚起來,趕忙在薛宸手上拍了拍,然後低下頭去拭淚。

薛宸見她這樣,也覺得心裏很不好受,雖然她真的不記得這位姑父長什麽樣,但是為國捐軀,戰死沙場的行為,就足以讓他樹立起一個光輝形象,若是將軍不戰死,姑母的日子過的該是最好的,可如今,卻只能頂著一個將軍夫人的虛銜,獨自度日。

外頭走入一個精神氣十足的男孩,大約十六七歲,穿著藍綢斜織紋喪綴,生的濃眉大眼,壯碩孔武,皮膚黝黑,虎頭虎腦的,走起路來赫赫生風,來到薛氏和將軍夫人王氏面前,單膝就跪下請安:

“書彥拜見外祖母,拜見舅母。”

王氏瞧著是他,趕緊擡手慈祥道:“是兆哥兒啊,快起來。你母親可來了?”

廳中眾人都看著這個男孩兒,竟是王氏的外孫子,又是薛氏的外甥,這身份,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。

韓家嫡長女嫁的就是衛國公府二老爺婁勤,衛國公府是大老爺婁戰襲爵,娶得是綏陽長公主,二老爺是吏部侍郎,這位公子,先前王氏稱呼他為‘兆哥兒’,理應就是二老爺婁勤的嫡子婁兆雲了。

對於王氏的回答,婁兆雲不愧為大家公子,回答的很是有度,說道:

“回稟外祖母,母親今日隨長公主一同被皇後娘娘召入宮中問事,父親衙所脫不開身,便要我先來給外祖母與舅母傳個話,說他們中午的時候便能趕到。”

衛國公府婁家那可是簡在帝心的,三天兩頭宮裏就會傳喚女眷入宮,也是常事,王氏點點頭,只聽那婁兆雲又繼續說道:

“不過,大堂兄今日卻是隨我一同來了。正在堂前給舅舅點香行拜,一會兒就過來了。”

婁兆雲的這句話,卻是讓薛氏一驚,站起來說道:“書彥說的大堂兄,可是那位……”

見薛氏不解,婁兆雲也不敢隱瞞,解惑道:“是,正是慶雲堂兄,舅母從前應該見過他的。”

薛氏心頭閃過了疑問,婁慶雲怎麽會來?

這位與婁兆雲的身份可是天差地別的,婁兆雲出身衛國公府二房,雖是嫡子,卻身無功名,可是這位公子,生下來就是孫世子,那個時候,如今的衛國公婁戰還未襲爵,皇上就把婁慶雲的世子名分給定了下來,原因無他,就因為他的母親是綏陽長公主,他身上有著一半的皇族血脈,是宗室子弟。再加上這孩子自己也有本事,小小年紀就做出了好些大事來,今年不過十九歲的年紀,卻已是從三品正職官員,這位公子可以說是婁家的掌中寶,這輩子都左不了他加一品國公的位分,地位超然,可想而知。

☆、30|28|||家

薛氏覺得意外的時候,其實聽到這件事的薛宸也覺得有些奇怪。

婁慶雲這個名字她還是知道的,母親是長公主,父親是衛國公,嫡親舅舅是皇上,出身顯赫,本身也十分出息,任大理寺卿三年,審案無數,背地裏替皇上解決了不少難題,只是元初三年,出了一起巨大的江南鹽政貪墨案,那一場案件,朝中半數官員涉及,位高者甚至有一品在內,大理寺重拳出擊,定下了不少人的罪,皇上龍顏大怒,而婁慶雲也是借著這件事,擢升為大理寺卿。

只不過,成了大理寺卿後的婁慶雲,卻像是坐在了刀尖之上,讓他成為了眾矢之的,不過兩年的功夫,就死在了一場精心謀劃的刺殺之中。

薛宸還記得,那是一個冬天,大雪紛飛,天地間凝聚著肅殺之氣,婁慶雲死了之後,屍身被送回京城,三千禁軍開道,以志士殉國之禮待之,頭七之日舉國守靈,萬家不許點燈,停靈七七四十九日之後,從衛國公府出殯,隊伍一直排到了十裏之外的南陽門,公府的儀仗八百,白幡數千,幾乎蓋滿城內所有街道,聖上下旨,舉國哀悼,家家除喜治喪,與皇子駕薨為相同等級,百姓三日不得言笑,三月不得食葷,衛國公府五服以內,不管老少,為其守制一年,嫡親子弟,以三年例。

那個時候薛宸已經嫁到了長寧候府快兩年,是最為困苦的一段日子,那時候她捉襟見肘,婁慶雲的死從某些方面來說,似乎還解了她一點的燃眉之急,因為聖旨下來,所有世家貴族禁止府內歌舞奏樂,飲酒食肉,穿金戴銀,這對於當時的薛宸來說,當真是松了一口氣的,也就是這短時間的喘息,讓薛宸有了一點點的本錢,抓住了一次倒賣糧食的機會,賺了金銀翻身,這才讓她在長寧候府的生活稍稍的上了些軌道。

所以,這樣的一個活在傳說中的人今日會來韓家,怎麽會不讓薛宸感到難以置信呢?

果然不過片刻的功夫,從外頭就走入一個男子,長身玉立,豐姿如儀,穿著一身半舊石青色湖綢素面直綴,腰系寬帶,並無配飾,通身素凈,卻仿佛天生有一種威儀,氣韻淵厚,如海如山,最難得的是五官也十分出色,竟像是從畫上走下的謫仙般,雅人深致,仙氣十足,一雙鳳目斜飛入鬢,眼若星辰,說不出的風流韻致,鼻梁挺直,人中端正,一張嘴生的也十分得宜,薄半分顯薄情,厚半分顯愚鈍,再沒有比他更合適,更好看的唇型了。

而從這張好看的嘴裏說出來的話也十分好聽,他仿佛天生就懂得怎樣說話能牽動人心般,一開口,就會吸引全場所有人的註意。

並沒有屈膝,而是對王氏和薛氏行了晚輩禮,抱拳一揖到底,對薛氏抱拳點頭至禮,說道:

“兩位老夫人安好,舅母安好,既明無狀,跟著書彥一同前來拜祭舅舅,還望舅母別嫌我。”

他這是客氣了又客氣的說法,婁兆雲是二房堂弟,他才是薛氏正經的外甥,而婁慶雲身為從三品官,又是衛國公府世子,這身份能夠稱呼薛氏為舅母真的是十分給面兒的事了。

薛氏立刻走過去親自扶起他,客氣的說道:

“慶哥兒是請都請不來的貴人,哪裏會嫌棄,快來坐坐,兆哥兒也來坐,我讓人給你們上茶。”

婁慶雲卻是一擺手,說道:“舅母客氣,原就是來請個安的,哪裏還敢叨擾茶水。”

薛氏莞爾一笑:“這孩子,一杯茶水哪裏就叨擾了。快坐下。”

婁兆雲也從旁說道:“大堂兄,你就坐吧,都是一家人,不用這樣見外客氣了。”

婁兆雲的性格是十足的婁家人性格,大大咧咧,不拘小節,而婁慶雲的性格似乎要偏封氏一些,端正持重,沈穩大氣。

不動聲色的彎了彎唇,便在王氏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,薛氏讓丫鬟奉茶,親自給婁慶雲端來,婁慶雲又站起身來迎接,低頭謝過之後,才端正的坐下,揭開茶蓋,撇葉喝了一小口,放置一旁。

薛氏心中對這個位高權重的少年郎十分有好感,記得他今年該是十九,並不曾聽聞有納妾娶妻之事,想來還是獨身,與一旁的趙氏對了一眼,薛氏便有所了解,對坐在後方的韓鈺她們招了招手,說道:

“鈺兒,書彥表兄與既明表兄來了,還不出來見禮。繡姐兒,宸姐兒也一並來吧,左不出都是家裏的親戚,也就不見外了。”

薛繡和薛宸對看一眼,薛繡就羞得低下了頭,薛宸卻是抿唇笑了笑,剛才薛氏和趙氏的對視,她們可都是看在眼裏的,哪裏還不明白,趙氏這是在相女婿呢。

的確婁慶雲這樣的女婿,可不是所有貴夫人都翹首企盼的嘛,出身好,家世好,自身又有才幹,最難得的是一表人才,家裏有適婚年齡的姑娘,誰不想多與這樣的人交往呢。

而薛宸也知道自己就是個陪客,因為薛氏總不能只喊薛繡過去,而撇下她這個正牌侄女兒吧,所以,薛宸給自己的定位就是陪太子讀書,相較於薛繡的尷尬,她還是很自在的。

韓鈺走到了婁慶雲和婁兆雲面前,大大方方的給二人行了禮,爽快的喊道:

“兩位表哥好。”

婁慶雲與婁兆雲立起回禮,婁兆雲是韓鈺的正牌表哥,咧嘴一笑,說道:“多日不見,表妹都成大姑娘了。”

韓鈺也是一笑,說道:“嘻嘻,多日不見,表哥也成大男子了。”

隨著韓鈺的一聲‘大男子’,廳中的氣氛一下子好了很多,薛氏對這個女兒實在無語,搖著頭嘆了口氣,然後才指著薛繡和薛宸說道:

“這個是繡姐兒,那個是宸姐兒,都是家裏的妹妹,如今你們都大了,若是現在不見見,將來在街上遇見了,都未必能認得出來。”

薛繡和薛宸雙雙向前給兩個便宜‘表哥’行禮,薛繡臉頰紅撲撲的,看都不敢看他們一眼,薛宸倒是膽子大,擡頭看了看,畢竟她也不是一個真少女,沒那麽多羞澀,就是好奇的很,畢竟前面站的可是漠北婁家的寶貝疙瘩,傳說中乘龍快婿的最佳人選,上一世薛宸可沒有這麽好的運氣能正面看到他這樣的人。

誰知道不擡頭還好,一擡頭,就正對上了一雙饒有興致的目光,那目光帶著探尋和狹促,等到薛宸想再看個分明的時候,他又調轉了目光,以至於讓薛宸以為自己先前是眼花看錯了。

而事實上,應該就是她看錯了吧。婁慶雲又怎麽會那樣看她呢?垂頭看了一眼自己幹煸四季豆的五短身材,薛宸就更加不明白了。

行禮之後,薛繡和薛宸就退了回去,雖說是表親,可畢竟隔了好幾層,薛氏也只能讓他們見個面,卻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說出什麽來,婁慶雲和婁兆雲都是大家公子,哪裏會孟浪多言,規矩的回過禮之後,也就坐了下來。

接下來廳裏說的就是一些安慰和哀戚的話了。薛氏領著韓鈺去前廳謝客,薛繡和薛宸也帶著其他姐妹出了廳堂,坐到了西次間的雅室去。

薛婉和薛柔她們一起去院子裏看花,薛繡拉著薛宸去了內間,難得粗魯的嘆了口氣,薛宸見她這樣,就拉著她坐在一張螺鈿交椅上,然後代替丫鬟給薛繡倒了一杯茶,親自送到她面前,薛繡才沒好氣的笑了起來,接過茶杯,把薛宸也拉著坐下,說道:

“唉,我娘和韓夫人也實在太沒分寸了。今天這樣的場合,把咱們兩個一同拉去給人見禮,真是顧不上咱們名聲了。”

薛宸笑了笑,說道:“好啦,別氣了。姑母不是說了嗎?都是家裏的表親,不妨事的,不會有人瞎說的什麽的。”

薛繡向來都是知書達理,大家閨秀的文雅做派,只不過趙氏這回的行為似乎讓她很惱火,接著說道:

“我也不是怕人家亂說,壞了名聲,只不過是氣我娘沒有自知之明,咱們這樣的家世,還敢去攀那樣的高峰,說出去,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嗎?婁家是什麽地方,婁慶雲和婁兆雲又是什麽人,他們如何能看得上咱們這樣家世的女孩兒呀。”

薛宸倒是沒想到這個,畢竟她上一世看的可是很分明的,薛柯和薛林冰釋前嫌之後,薛家共同進退,薛雲濤官途順利,一路上至二品,而薛繡的父親,西府大老爺薛雲清也能做到四品的位置,所以,在她看來,自己和薛繡的出身,並不是特別的低。

不禁勾唇一笑,如粉桃開花般妍麗,讓薛繡眼前為之一亮,只聽薛宸說道:

“咱們的出身也不算差吧。”

其實薛宸覺得趙氏真的是白替薛繡操心了,上一世薛繡嫁的是尚書令家的嫡長子。

薛繡嘆了口氣,用一種‘你還是孩子,什麽都不懂’的目光看著薛宸,說道:

“就算身份不差,但婁家公子也絕非良配。那樣的出身,那樣的門庭,聽說十九歲了還沒有娶正妻,指不定是挑花了眼,正等著什麽高門嫡女也說不定,這個年紀,肯定有幾房妾侍,說不定通房姨娘一大堆,到時候主母進門,別的事兒都不用做了,盡收拾這些人就夠忙的了。”

薛宸被薛繡的話說的笑了起來,薛繡也覺得自己說的好像很對,兩個丫頭就這樣湊在一起說了婁慶雲很多虛無縹緲的壞話,也算是自得其樂了。

婁慶雲在席間喝茶,喪宴中是沒有酒肉的,所以賓客間只能以茶代酒。

正喝茶茶,就莫名其妙打了好幾個噴嚏,納悶至極。

婁兆雲湊過來問他:“大堂兄,沒事吧。”

婁慶雲捏了捏鼻子,搖頭說道:“沒事,打兩個噴嚏罷了。”但目光卻是往身後看了看,這麽好的天氣,也不見風,該不會是有人在說他壞話吧。

想起先前看見的那張明艷小臉,原來那個兇悍的小姑娘竟生的那般好看……婁慶雲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之後,立刻幹咳了兩聲,才算收斂下了心神。

☆、31|28|||家

薛宸和薛婉在西次間簡單用過了飯,薛婉一邊擦手,一邊擡眼看了看漱完口的薛宸,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水,問道:

“姐姐,那兩個婁家公子是什麽人呀?”

薛宸擡眼看了看她,隨口答道:“是衛國公府的公子,你問這個幹什麽?”

薛婉眼珠子一轉,然後就對薛宸笑了笑,經過樊媽媽這幾天的悉心教導,薛婉如今已經稍微有點懂得府裏的規矩了,從前她以為只要入了府,她就是正經的小姐,可以變得和薛宸一樣重要,可是現在卻明白了些嫡女和庶女的差別,所以之前娘親才一直不肯入府做妾,因為一旦這個名分定下來,她就是一輩子的妾,連帶她和雷哥兒都成了庶子庶女。

嫡女和庶女的差別有多大,就好像先前韓鈺她娘親喊人過去介紹的時候,卻只會喊薛繡和薛宸,薛柔,薛蓮和她薛婉,這幾個庶女就只能在旁看著。

薛婉心裏當然不服,可是卻也沒有辦法,暗自記下這些,等待以後慢慢的清算好了。

“哦,沒什麽,我見早晨姑母特意喊你和繡姐姐過去,卻是先介紹的繡姐姐,姑母好偏心,明明你才是她的嫡親侄女,為何要先介紹繡姐姐。”

薛婉的話讓薛宸擡眼看了她一眼,然後才把茶杯遞還給伺候的丫鬟,起身去了內間,薛婉趕緊放下杯子,立刻跟上。

入了內之後,薛宸動手點燃了一根長壽香,斜插在香碟之上,脆生生的聲音就此響起:

“這些話不是你該說的,被旁人聽了去不好,下回不可再說。”薛宸知道薛婉這些話自然只是說給她聽的,只是想稍事挑撥一番她和薛繡,薛氏的關系,比之前幾天,似乎脾氣收斂了不少,倒像是有長進的,或許是徐素娥暗地裏教了她一些什麽。

不動聲色的斂下目光,薛宸說完這番話之後,就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,然後就坐到一旁安靜的看書去了。

薛婉看著薛宸這樣,氣得一跺腳,就往旁邊的座位上重重坐了下去,也賭氣不和薛宸說話,等到薛繡她們用完了席面回來,她才出去和薛柔她們一塊玩耍去了。

晚上坐車回府,薛婉竟然還賭氣不和薛宸坐一輛車,硬是擠上了薛雲濤和薛雷的馬車。

*****

韓府做齋結束之後,就是清明了,薛宸在東府住了三四日,跟著老夫人後頭學習如何祭祖做事。

第五日回來之後,幾個外房伺候的管事媳婦就全都去了青雀居,規規矩矩的坐在抱夏裏,等著被衾鳳傳進去給薛宸回話。

胡書家的是第三個進去的,薛宸斜斜的靠在羅漢床上,胳膊下墊著大大藍底白芍大迎枕,已經凈了面,松散了發髻,稚氣未脫的漂亮臉蛋上滿是沈穩,胡書家的按照規矩稟報了海棠苑的情況:

“二小姐每日辰時起,由樊媽媽教授規矩,起先二小姐還很抗拒,不過這段時間已經好很多了,樊媽媽說二小姐規矩學的不錯,等閑出門該是不會出錯才對。”

薛宸隨意翻看著手裏的書冊,聽了之後點點頭,又問道:

“徐姨娘最近怎麽樣?爹爹常去她那裏過夜嗎?”

胡書家的立刻回稟,說道:“哦,是,老爺只要在府中過夜,一般都是在徐姨娘的院子裏。徐姨娘似乎很低調,沒事從不出院子,倒是田姨娘時常會派人出來打探主院的情況,無非就是問一問老爺在不在府裏的話。”

徐素娥向來是個沈得住的氣的人,所以,她現在種種乖巧薛宸並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,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來,對胡書家的又問道:

“對了,姨娘們的避子湯是怎麽說的?前兒我在東府的時候,聽婆子詢問老夫人來著,咱們府裏是個什麽章程?太太從前在的時候,又是怎麽規定的?”

胡書家的倒不覺得小姐詢問這事兒有什麽奇怪,畢竟太太去了,這後院就是大小姐當家,原本大家都以為大小姐是個小姑娘,什麽都不懂,可是,就是這個所有人認為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,一出手,就把桐媽媽和兩個庫房先生給處置了,當時的慘況直到現在下人們說起來還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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